专访时间：2009年6月10日
专访地点：东北林业大学工程楼
专访记者：张香玲（志愿者）　李刚（志愿者）
专访摄像：邵生龙

嘉宾简介

　　李庆章，1933年生，辽宁金县（今大连市金州区）人，1952~1955年在金县中学就读，1955~1956年在北京外国语学院学习俄语，1956~1961年在原苏联列宁格勒森林工程学院化工系学习制浆造纸和人造板专业，1961年毕业后被分派到东北林学院林产工业系任教。1962 ~1964年期间先后在哈尔滨国营松江胶合板厂劳动实习和参加林区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之后到上海木材一厂蹲点编写教材，后因文革而中断，1973年以后，从事人造板教学和科学研究工作。主要讲授“纤维板制造工艺学”，完成了以结合理论为龙头，以湿法硬质纤维板生产为主线的讲课体系，并进行了专业课程考试口试试点，论文“湿法纤维板的结合理论”获省优秀论文奖，编写的“湿法纤维板生产技术”由《林产工业》编辑部出版。

　　在科学研究方面，主要从事纤维板和刨花板制板工艺和改性的研究，作为主要研究人员的“E1级刨花板用DN-6号低毒性脲醛树脂胶黏剂的研制”课题获林业部科技进步一等奖和国家科技进步三等奖，参加了该成果的推广工作，翻译的《木材工业用合成树脂（俄文版）》，1984年由中国林业出版出版，编写的《人造板表面装饰》，1989年由东北林业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此外，还参加了统编教材《纤维板制造》的编写工作，参加了《纤维板生产工艺学（俄文版）》、《刨花板手册（俄文版）》和《木材工业手册（一）（日文版）》的翻译工作以及《俄汉林业科技词典》的编写工作。

　　1993年起享受国务院发放的政府特殊津贴，1994年退休。

专访实录

　　科研工作方面的经历

记者：给我们讲讲您的科研工作方面的经历。

李庆章：我们教研室的科研工作，开始是从1973年到1978年，那一段时间大家基本上都在忙教学，编教材，教学还没走上正规。到顾继友老师他们那一届入学，那是77年末，那时候教材也准备好了，我们才腾出点精力来搞科研。搞科研当时大家的思想都差不多，没有什么斤斤计较，谁名次在前，谁名次在后，谁也没想那些，我们教研室十几个人就搞一个课题。在松江胶合板厂学习那时候我就体会很大，在热压机旁边特别呛，热压机在卸板的时候气味特别刺激，上海木材厂实习也是如此。这个问题咱们能不能解决？最后教研室决定大家一起研究。研究三板的人，研究胶黏剂的都在一起，全教研室就研究这一个课题：降低游离醛。把游离醛减少一些，办法就是在制胶的时候把甲醛的比例减少一点。因为不管是酚醛胶还是脲醛胶，甲醛的含量越高，出来的板的质量就越好，但是它的毒性也就越大，成本就越高，当时甲醛要比尿素贵得多，所以为了经济和环境效益，大家就决定一起研究这个课题。很快就的出了成果，那时候的成果只是初步的，比如：尿素和甲醛的摩尔比你设置成1：1.5，我设置成1：1.3，在实验过程中没有多大气味，后来就开始推广了。1981，1982年相继在省里获奖，获奖后学校也开始重视了，实验室也开始武装了，学校把进口的设备也往这边倾斜，原来没有什么好的设备，买了一台热压机，后来购置了一台比较好的老化仪，那台老化仪花了5万多法郎，还购置了一台日本的力学试验机，还有一台差热分析仪，学校花了不少钱武装我们实验室，看我们研究的很好了，就帮助建设了一个制胶的中试车间，后来因为失火，有些设备保护下来了，有些就被烧坏了。

　　从那以后，大家就开始分成两伙了，一伙是研究非木质人造板的，还是用这个胶，就是用非木质材料，如麦秆、稻草，后来花军老师出的那本书我看也还是用的低毒胶，但是原料不再是木材，而是非木质材料。还有一伙是我和包学耕老师，其实主要是包老师，他就想把游离醛进一步降低，尿素和甲醛的摩尔比降到最低了1：1.05，理论上是可以，而且胶的甲醛含量肯定是低，但是用在板上能不能行，板的性能怎么样，强度能不能达到，另外就是生产工艺的要求，板坯成型之后得输送一段距离，输送的过程中散不散坯，预压性能如何，初粘性好不好，这都是问题。后来经过我们研究确定了新的目标，他在实验室带研究生的时候就基本摸透了，尿素和甲醛的摩尔比1：1.05在实验室中是可以的，但是在生产中是否会出现其他问题就不知道了。后来他就找到我，因为我们之前也一起合作研究过刨花板，他说你来帮我，我就带着顾继友老师，顾继友老师毕业后就分到了我们这个教研室，那时候叫一带一，一帮一，一对红，我们俩老少搭档。

记者：当时顾继友老师是本科还是研究生？

李庆章：他是本科毕业就留校了，就留在我们这个教研室，就分在我这个课程组，我原是跟许秀雯老师，我退休以前她一直也没上讲台，没讲过这门课，许秀雯老师到现在也没退休，她走别的路了。这样的话顾继友老师过来了，我们就成立了一个组，我们就研究我们的科研题目应当是个什么题目？最后我们就查阅资料，游离甲醛释放量低到什么程度才行。现在主要是检查你的板的性能，物理力学性能肯定要达标，按照国家标准的要求，游离醛达到什么程度，低毒到什么程度，低毒到E1级，这是当时德国执行的标准，当时是最低的。那么我们就研究E1级刨花板用DN-6号胶，原来的1号到现在的6号，E1级刨花板用低毒性脲醛树脂胶黏剂。协作单位是林产工业设计院，这样就是东北林学院牵头和林产工业设计院两家合作研究，我们这边参加四个人，包老师，我，顾继友老师，再加实验室的赵燕老师，他们参加三个人，排名就按照东北林学院、林产工业设计院交叉排名，我们经过努力，确实研究成功了，也通过林业部里鉴定，最后获得了（林业）部科技进步一等奖，国家科技进步三等奖。

　　我做的工作就是刚才我讲的这些。我的研究方向是什么呢？纤维板刨花板的制板工艺和改性。就是研究制板工艺对板的性能的影响，另外如何来改善板的性能，这其中就包括减少游离醛，减少游离醛不止采用低毒胶这一种方法，也可以采取高温短时间的热压，或者进行热处理，都对降低游离醛有好处。前提是不能降低板材的强度。我也做过防火，耐老化性等方面的研究，主要是对板的改性和制板工艺这个方面。

记者：DN-6号胶的研究也是改性的一个小方面。

李庆章：从制板的角度来讲是改性。你比如说预压性能不好，试验的时候就容易散坯，在制胶的过程中得想办法解决？通过查资料，了解需要加一些什么助剂。板的性能稍微差一点，游离醛较低，制胶的时候加点助剂，成本还不能提高太多，压出的板子性能达标。通过查阅材料，了解到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加一点，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积累的过程。我们有一次做的挺好，大伙都很高兴，压出的板子也挺好，当时板子都还是热的，人家说不行了，胶都要凝固了。这说明选择的固化剂不行。你想推广肯定会遇到失败，赶快再改。我们为什么能够得奖，不是光在实验室研究出来就算完事了，还要能够在生产实际中应用。后来鉴定的时候把他们都找来了，好多厂都在搞中试，最后鉴定会在现场开会，找了很多专家给做的鉴定。鉴定成功之后就推广，我退休的时候已经推广了13家，经济效益，社会效益都挺好。经济效益因为成本降低了，甲醛用量少了，虽然加了其他助剂，但是很少；另外环境效益，生产环境改善了，工人不那么呛鼻子了，使用性能也好，气味也没那么大，也不会保持那么长时间。推广是同时在很多家推广，到现在我看包老师还在推广。顾老师他们前一段还在推广，我是没有参加，因为后来又病了。之所以能得奖，是因为不光在实验室研制成功了，而且在市场上应用了，得到了一定的经济效益。

　　撰写文章、编译书籍的经历和体会

李庆章：还有一个我想讲，我在苏联一是学了一门专业知识，能用在教学和科研上，另外我还掌握一门语言——俄语，俄语我进行文学创作可能不行，但是在科技这方面这个水平肯定是够了，我认为这也是我应该为祖国效力的一个地方。这方面的能力也没几个人有，咱们这个行业俄语水平比较好的就我和刘振天，其他人也学过一些，但是我认为他们的俄语还欠火候。我掌握这个俄语有什么用呢？我能出书就出书，不能出书，我就想办法把苏联的文则、情报资料我认为有参考价值的及时的翻译过来，起一个信息传播的作用。所以，我从国外回来就一直作文则，直到退休后才停了不长时间。所谓文则就是把国外我能看懂的有关咱们这个专业的几个主要杂志，和他们办的文则，还有专利之类的，通过翻译把有用的信息写成文章。苏联人写文章都比较实惠。我看到有些好书可以翻译，但是没有人给你出版就翻译不了，出版是有计划的，特别是翻译书一般不让你出更多。所以我就翻译主要内容到有关的杂志上发表，再一个就是我作文则，我是老文则员了，做了四十多年，现在就不做了，因为岁数大了。

　　我刚才的有些想法都是我当时的想法，不是现在的想法，我现在的思想有变化，不那么单纯了。就像有一天学生问我“老师我们怎就不像你们当时那样敬业”，我说，你生活的不是我们那个时代，你要生活在我们那个时代，你照样和我一样。时代变了人的思想也变了。我讲的这些就是当时我的思想，当时就是想报效祖国，我要传播信息，我有一技之长，我要把它用于实践。作文则的稿费是很低的。我这些年干的这些工作，国家也给了我们回报，当上了教授还给特殊津贴，国家也承认我们这方面的贡献。教学、科研、情报信息传递方面，我觉得我做了一些工作。国家培养了我，我应该发挥这方面的才能来回报祖国。我也翻译了很多书，能自己翻译的就翻译，不能翻译的就写文章。我当时的精力，我可以熬夜，翻译也不太困难，尤其是后来就是好像没机会出版，没机会出版就算了。

记者：那您给我们介绍一下您翻译的或者写的一些书。

李庆章：我写的书——《纤维板》，翻译的论文就很多，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篇论文是我写的《湿法纤维板结合理论》，这个早在七几年发表了，在《林产工业》发表的，《林产工业》也认为挺好，也征求其他方面的意见，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有的提出木素结合理论，好多观点都出来了。《林产工业》是国家一级刊物，他说你帮我们汇总汇总，把这些理论总结总结，主要把你的观点介绍一下，再把几个观点总结一下，然后把《林产工业》这些年出版的相关文章汇总一下，给你出个专集。我觉得这个挺好，对这个行业也有好处，总结国内的经验，这样就编了一本册子，是《林产工业》杂志编辑部出的，不是出版社出版的。第一期出了四千册，主要是各个工厂培训使用，他们觉得挺好，印了两次。虽然他不是正式出版社出的书，但是我认为它起了作用。那篇论文也不是我通过科研得出的结论，但是我把别人的观点通过我的理解整理出来了，又加上一些内容，我觉得不管是对教学，还是对生产都有好处。再就是人造板二次加工，我也不是研究二次加工的，但是我当时觉得二次加工确实是将来的发展方向。将来材料是越来越少了，材质也越来越差，怎么想办法来弥补它呢，就要通过人造板二次加工表面装饰。这方面国外有好多文章，好多书，我把苏联的几本书都给它综合在一起，写了本《人造板表面装饰》。这也不是专著，就是编写。目的也就是想把这些技术介绍到国内来。其他的比如《木材工业用合成树脂》，那本我就认为它特别好，做教材也行，做一般掌握的知识也可以，讲的挺深，比咱们当时使用的胶黏剂课本从理论上讲得要好，所以那时候我决定翻译。刚开始，出版社已经让一个人翻译这本书了，我报的时候已经报晚了，后来那个人翻译完了找人给审，人家说他翻译的不行，然后出版社又通知让我给翻译，所以我才自己翻译，最后找南京林化所搞胶黏剂的权威人士给审的，就这样才给出版的。我还做了些日文手册的翻译，小学时候学了四年日语，那时候也没什么基础，只是会唱几首日文歌曲。手册的专业知识不是很多，主要是概论性的东西，本来这些知识你就掌握，日文里面汉字又多，基本上看能够看懂，怕拿不准的时候就找朱政贤老师请教一下。

　　科研教学方面的体会

记者：整个这个过程中，您有一个什么样的体会？

李庆章：总结起来，我觉得在科研这方面，必须多学科在一起合作，要想这个课题有大的突破必须是几个学科的人在一起通力合作。这就要强调团队作战精神，你就不能强调谁重要，谁次要，谁都重要，缺了哪个都不行，一定要有这个观点。包老师就是这样，我认为我们的这个课题他的功劳是最大的。第二方面就是编教材，我们费了很大劲编统编教材，我现在觉得这个教材别统编，特别是专业教材。有本教学参考书就行了，讲课的时候你可以按照这本参考书讲，我看了之后我觉得我和你的观点不一样，我自己写一套东西，用我自己的，如果我觉得你这个好，那我就直接用你的。我要编就编和别人不一样的，有特色的，特色的东西只能是一个人来编。特色的东西这段按你的观点讲，那段按我的观点讲，我的观点是氢键结合理论，你的观点又是另外的，搞的乱七八糟的，写出来的东西就不成体系。费了很大劲，不如自己一个人编，也防止有些主编不写东西，谁主编就以谁为主。当然有些教学参考资料，比如苏联的木材化学加工工艺学有三个部分，写水解的部分一个老师写，这部分不再分了，热解部分一个老师负责，提炼物一个老师写，而不是这部分再抽出来，你写前言，我写其他的。这样把三部分合在一起还可以，各有特点。把一个生产过程分成一段一段，还都写工艺，我写热压部分，你写热磨部分，那肯定是写不好。咱们过去在这方面花不少精力，我就不太主张，而且引起很多麻烦，这些麻烦就是争主编。现在很多人都能写书了，按说能写书的人应当不多，尤其我觉得有些人轻易把那个“著”字写上去。叫“编著”也不妥，著的内容得有相当一部分，这个观点是通过你自己试验你得出来的才行，看书得出来的没有用。我编写那本人造板，每个图是哪来的，原文出自谁的书多少多少页，我都一一做了标注，每一个图，每一个重要的数据我都标上来源。要是著的话必须是你通过实验得出来的你自己的观点，这东西往往是很少很少的，所以一般都是编写。我记得那时候我写二次加工的时候，他说你费这么大劲就写个编，我说我本来就是编，也没有著。下面的小编辑跟我说，你写个编著吧，对你将来有好处，我说那不行。我觉得是著就是著，是编就是编。

文字：iwcs S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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