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地点:安徽合肥
专访时间:2009年5月19日
专访记者:周亮(志愿者) 李晶莹
专访摄像:王丽
嘉宾简介
潘祖耀,教授,1934年11月生,男,汉族,安徽马鞍山人。中共党员,毕业于安徽农学院。曾任职于安徽农学院林学系(系主任),安徽农业大学林产工业研究所(所长)。系中国林学会林产化学化工学会理事,安徽省林学会、安徽造纸学会理事、安徽省林产工业学会常务理事,泾县小岭宣纸厂技术顾问,泾县宣纸协会顾问。1980年担任省科委“宣纸燎草浆新工艺研究”攻关项目,主持全过程研究,1986年通过中试鉴定,1987年获省科技进步二等奖,1988年获国家级科技进步三等奖、安徽省优秀论文二等奖,第六届中国林学会学术论文二等奖。30年来,为安徽林化工业建成了毒杀芬农药厂,若干活性碳厂,创办了制浆造纸专业,为培养林化人才和发展林化事业做出了积极贡献,评为安徽省中青年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待遇。宣纸研究新工艺成果经省计委列为省重点工业性试验项目,于1999年5月通过安徽省有关专家验收和鉴定。
专访实录
3. 科研与生产结合,道路艰辛
记者:潘老师,您在我们学校也创办了短期的制浆造纸专业吧?
潘祖耀:我在学校办了两届,两年的,专科。由于(安徽)许多造纸厂都垮掉了,这两届的学生在安徽都没有分配掉,结果(他们)就到江苏常熟去了。
记者:您那时候为什么在我们学校办这个专业呢,是不是想把这个专业尽快办起来?
潘祖耀:那当然,因为那时候安徽造纸厂还很大,安徽有五个大造纸厂,五千吨以上的,其余的县里面都有小造纸厂。 安徽的五大造纸厂是按照苏联给我们的五十几项工程当中之一,像淮南造纸厂、芜湖东方纸板厂都是很好的,规模都很大的。县造纸厂都比较小,三千吨的小厂,一 般以草浆为主。以草浆为主的这些厂污染严重,后来都倒闭了。紧接着,大厂也不行了,淮南、东方都垮掉了。
就在那几年挣扎的过程当中,有几次会议,尤其是华东地区的造纸厂、造纸学会在淮南开会。我也参加了。台湾有个研究造纸的专家,是我们安徽淮南造 纸厂总工的老同学,他们在抗战期间一起在四川工作,后来,他就去了台湾,再后来他回到大陆探亲,跟我谈起宣纸。他很了解宣纸,让我跟他谈谈看法,然后淮南 那个总工也很感兴趣。然后,省科委叫我们做宣纸研究,他们都是我的后盾。安徽造纸界的五位老人,年龄都很大了,都是造纸界的权威。有解放前金陵大学、中央 大学毕业的,开始是学化工的,后来改造纸了。他们的基础经验都很好,在工厂工作了好多年,对我的帮助都很大。
记者:潘教授,您能给我们谈一下您任教期间有哪些让人回味的往事呢?
潘祖耀:我毕业以后,因为当时没有这个专业,所以谈不上教学的事情。后来办了造纸专业之后,给了我一些锻炼,我 教造纸工艺学,还有其他一些课程。后来还有一个问题:农学院下迁了,不在合肥,以农为主,去淮北、宿县、紫芦湖这一带。这样专业就更没有了,专业就撤销 了,教研组也不存在了,仪器也丢光了,我当时很有意见。当时,我们学校教师中还有极左派,他们主张下迁,“我要死在沙河滩上,要在那里呆一辈子,革命到 底”。我对这个就不感兴趣,农学院后来垮掉了,也没有我的专业了,我就走啊,我就要求调到工大了。当时学校拿我也没办法,你们下迁,我不去,你们批判我不 对,我也不去。
当时毛主席讲:“农学院办在城市里不是活见鬼吗?”,这样,我们农学院就不能在合肥了。我们一下迁,学校里都没什么声音了。当时汽车都不要,宁 可走着去,要学习毛主席的长征精神。这不是“左”吗?我爱人,她胆子小,一个人走不动。我说:“你不要听他们的,你不要走去,你坐火车去,他们不能把你怎 么样的,你只要能到就行,明明有车,为什么不坐?”
农学院下迁之后,我就打报告,我要求调动,我不干了总可以吧。这样,我就要求调到工大。工大化工系的总支书记,原来在农学院工作的,我熟悉,她 丈夫是军区的,她在工大化工系当总支书记。我找到她,说是什么原因,我不想在农学院干了,我说过来搞政治我不干,她也同意,我就这样调到工大了,不久我爱 人也调了过来。工大条件比农学院条件要好,很快就给我们分了房子,我家小孩读书也在工大。我一去就在工大化工系化工原理教研室,那个教研室的几个老师我都 认识。我先带化工原理课,后来在无机专业,具体讲就是小化肥专业,教这个课。我没接触过化肥,但是碳酸氢铵,我能看得懂,经过几年学习提高,某些章节的课 程我也能教。
最锻炼人的是,当时是军宣队、工宣队的时候,要求我们带学生下去实习,都是到化肥厂实习。后来工宣队不去,因为,带人实习,他们不知道怎么做。 所以,这事情,学校就叫我去。我就问他们,你们为什么叫我去,他们就开始捧我,我说,你们不要讲了,他们不愿意去,你们也不愿去,只有派我去。
我带队去了淮南,在那有个解放军建设兵团办的化肥厂。那时候,工大招的学生都是工农兵学员,大多是化肥厂来的,我带这批学生到淮南化肥厂实习。 实习那个厂的厂长说,你们来了真好,我说我们这都是干过的,什么沼气工段等都是干过的,压缩机都会开。我跟厂长说:“你们提供的住宿条件太差了,大礼堂台 上,大热天的,蚊子那么多,学生当然不满意”。他说:“那你们住到我们工人宿舍去,他们现在都回家了”。回来后,我就跟学生们讲:“你们不是工农兵学员 吗?想跟工人们打成一片,向工人们学习”。这样,学生们都很有劲头。学生们都不想单独住,这样就跟工人住一起了。他们跟工人住一起有几大好处:能抽烟、能 喝酒、还能谈天,因为都是化肥厂的,谈得很有劲。所以,对我的这个决定非常赞成,与化肥厂的关系处得很好很融洽。我们当时只有一个班的学生,很少一些人, 还组织演出了好多节目,工人和我们一起联欢。最后临走,工厂给我们每人一个大西瓜,还有一个笔记本,送我们上火车,我们很是受欢迎。后来,学校的老师都知 道了,他们说:要是不是你去办,还做不出这个局面,只有你敢干,我们不敢。所以我接手了就要有这个决心,我们跟工人在一起,我们的学生也跟着三班倒。我也 在车间,在压缩工段,也要参加生产。这一次,我去了以后,印象相当好。我们回到工大,有口皆碑。
第二次是到马鞍山采石矶,化肥厂实习,工宣队又找到我,说潘老师还是你去,你带过一次去淮南,有经验,这次你就带队过去吧。我也像上次那样做 的,效果很好。我们当时是叫“带典型任务教学”,帮他们设计一个一氧化碳到二氧化碳的变换炉,用来制造水煤气,这个工艺过程。他们要扩大,要一个大的变换 炉,设计任务全部由我们承担。结果,我们教师、学生齐努力坚决把这个任务完成,完成之后,我们再回去。我们去了那里,但是,宿舍不够住。我们到了马鞍山, 当时恰好有马鞍山办公室主任、建筑设计院院长等好几个老同学在那边。我就找他们到采石矶,解决我们学生住的问题。到了采石矶一看,有建好的房子还没人住 的,他们就找了几位领导,同意给我们住,男生女生各一层楼。另外,我们每个学生做作业都是在太白楼的那个风景区,那多舒服啊。当时是五月份,采石矶那时候 出鲥鱼,化肥厂专门派人到长江打鲥鱼,给我们学生加餐,那是我们关系处的好嘛。后来烧锅炉,每个学生都烧半天。烧锅炉就是运煤、铲煤。具体锅炉怎么烧,也 是要学的,来的人基本上都学会了。然后就值班,分配到各个车间都能操作,厂里就把工人轮休,让工大的学生们操作,他们休息,厂里很高兴。最后,我们集中照 了照片,在采石矶小学,我们系的领导都去了,总的来讲效果很好。所以,马鞍山化工局专门开会,给我们拍照,一炮打响。最后变换炉图纸出来了,都是学生设计 的,图纸都是学生自己画的,这次我们业务上也提高了。
但是遗憾的就是我们的造纸。我们学校办的这个专业,后备力量太差了。第一,设备不行,还是我用省科委给的钱做课题,然后把实验室建起来了。当时 省科委立了这个课题,就把我代表学校找去了。省科委黄副主任说:泾县宣纸很落后,工人劳动很累,你们能不能想办法做宣纸、做纸浆。如果做出来达到了宣纸的 要求,我给你向省委报喜,至于要多少钱,你们报个计划,我们来安排。这样不就很好了嘛。我说我们试试看,我也不敢说一定能做得出来,后来我就答应了。我们 在学校实验室里就只有玻璃瓶子,做不出什么东西。也做了,但是做出来的纸浆不行。这样不行,我们就要出去采访采访。我就到了南林,到了林化所。因为当时林 化所有个研究造纸的老师,留苏的,他也想参加这个项目。我当然欢迎了,但是我做不了主。于是,回来后我就向省科委汇报。省科委不同意——安徽的宣纸怎么让 别人来做呢。然后,我就找到林化所的霍所长。我说:“不是不让你们做,而是,他们说安徽人应当研究安徽宣纸,外省来参与,那有什么意思呢?”他说:“哦, 那就算了”。所以林化所就没有参与进来,但是我征求了他们的意见,怎么做之类的,还参观林化系的造纸实验室、设备。
回来我就给省科委提出来,你们不给钱,我们怎么搞呢?很快的,省科委就批准了五万块钱。后来我就一个人到了西安的西北工学院去采购小型的造纸设 备,我都是根据林化系和林化所参观以后学习(来买)的,所以现在的实验室造纸教学设备都是我一手采购的。后来乔军(南林毕业的),我叫他来了,我让他想办 法买一台抄片机,抄纸片的机器,钱我来准备。我找到学校李院长,他给批了三千块钱,买回来了。后来高慧(潘教授学生)来了,我又增加了一些设备。从化学分析到造纸纸浆,我们基本上都能做了。还找院长给了我两间实验室,后来修一修,底下建好了排水、上面电,窗子,门都是从头建起来的。后来建了木工厂,就联系下去了,准备做活性炭,然后就是周学辉(安农大老师)在那了。
记者向潘教授简要介绍实验室现状......
潘祖耀:造纸专业就是这个情况,办了两届,学生都分配下去了。之后,学生没有来源,学校就决定停办了。我们省有个造纸公司都停掉了,没有分配的地方,于是就停掉没招生了。但我们有课题,我就接了这个“七五”计划中省科委的重点科研课题——宣纸研究。林化所没能参加,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们了。这个科研是比较辛苦的,我们跑了很多地方,一直跑到大连、营口、北京,许多地方,主要是纸厂,去看设备、学习纸厂的工艺,很多东西,只有到现场才能学得到。
宣纸是我们国家的国宝,非常有名。省科委就讲得很清楚。第一个:一定要保持它的传统特色,离开了传统特色,就不叫宣纸;第二个就是价廉物美,要比现在的便宜;第三条:人才由我们培养。这三条我都接受了。我敢接受,宣纸这个我在行,但是涉及到一些机理,一些基础课我就困难了。但是,我可以到南林去请人、到林化所去请人,房桂干等人,我都熟,所以,我有信心做这个宣纸研究。
林化所以前的所长叫沈兆邦,跟我关系挺好的。他以前研究有机化学的,现在他不干了,退休了,他对我很有帮助。后来,林化所研究活性炭的、松香的、纸的我们都熟悉了,他们也对我支持很大。我有很多信息也是从林化所知道的,比如,我们到东北,东北吉林轻工研究所他们有个造纸的实验室。我们当时连反应釜都没有,所以,我们就借用他们的设备。这个设备是他们从国外进来的,但允许我们去做实验。我就跟小张到长春吉林造纸所,轻工所,一个暑假。做这个潦草实验要从安徽泾县把草带到长春,人家就笑我:“潘老师,你这个稻草还要带到长春去?”我就说:“要做实验,当然要带原产地的材料啊”。当时的小岭书记还瞒着县委和我打招呼让我别讲出去,要不然就会遇到困难,我就晚上请工人把稻草用斧子斩成像造纸厂那么大,再用两麻袋装起来,从泾县托运到合肥,然后上火车到济南,再火车带到长春吉林轻工所。他们专门安排人陪我们,我和小张两个人就在那开始系统的做氧漂实验,因为他们做过东北木材的氧漂研究。木节最难做成纸浆,必须要用氧漂做,做的很好,白度也很好。我就把在吉林做的这个效果拿给省科委张主任看。他看过之后非常高兴,觉得不错,叫我们继续做。我就说,做实验可以,我要买设备。于是,他就又给我钱,我就买了造纸蒸煮釜等实验室的这一套机械设备。化验设备、玻璃仪器就很简单了。这样就基本具备做实验的条件了。
第二阶段,就是没办法在学校做这个实验。第一是原料没有;第二是没有办法手工捞纸。于是,我就决定把实验室搬到生产第一线去。所以,小岭就开着卡车把设备都搬到泾县去了。泾县小岭厂李书记,人很不错,以前是新四军的地下工作者,他支持我,他也想做点事,只是可能他和县里有些领导干部关系处得不是很理想。我们到了,他就给我们实验室、水电工、宣纸工人。我们和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每天晚上我们都挨家挨户的访问、谈心。一方面是学习宣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讲给我们听,第二做给我们看,第三,比如说潦草,要在山上晒,有个过程,他们就现场讲给我们听,也做给我们看。这个我体验很深刻,稻草是怎么变成白草,传统的工艺,手工的这个东西,使我上升到理性来认识。比如说这个稻草经过碱蒸煮以后在山上晒了很长时间——十个月之后就变白了,白草就叫潦草。显然经过碱蒸煮之后的晾晒,他们叫日光漂白,实际不是日光漂白,而是空气中20%的氧气在漂白,在常压(一个大气压)的作用下,所以需要十个月时间。我看了有关书,东北吉林告诉我说他们做木浆的时候就是在一个反应釜里面(氧漂球)做的,我们就受到启发。这个氧漂球在营口造纸厂,我们就到那里参观。
后来,我们就想把这营口的氧漂球调到我们安徽,省科委也很同意,就派人和我们一起去营口。在到营口之前,张主任认识轻工部的部长,他们以前一起在延安的抗大学习。部长就给我们写个纸条带到营口造纸厂去,看能不能把氧漂球卖给我们。但是,到了营口,那个厂长很不高兴。他说:“这个事情,你们干嘛要找部长呢?你用部长的命令来压我,我可以照样不给你们,也许你直接跟我谈我就给你了”。当时开玩笑的,我们同时去的还有省科委的,还带了点泾县的宣纸,我们当时送了两刀宣纸,又开玩笑说将来宣纸做成了,再多送他宣纸,他也笑起来,说:“你们可以拿去,我可以给你们,但是,要有代价的”,最后决定九万块。省科委当场拍板,马上打电话回去把钱汇到,然后派车把设备运回去。当时是84年的春节,下着雪,小岭派了一部卡车和两个人,开车从泾县到营口,很冷的。设备是在楼上,我们搬下来,再装上车运回来,营口造纸厂还是很支持的。氧漂球是两个立方的,是中央造纸研究所在那里做科研的设备,别的地方没有。营口是芦苇造纸,是用芦苇来做氧碱法的,这个设备给我们用,刚好得心应手。
这样,基本条件解决了。其他的,凡是草浆厂的设备,我们都用的上,可以买得到。这个设备就到了小岭,我们做中试时,买了其它几个设备——做这个浆以前的设备。中试做成功了以后,安徽省科委就决定在九华山开中试鉴定会。那次将近有两百人,北京来的画家有二三十,在九华山东涯宾馆开会,我还写了首诗。北京、安徽的画家基本上都到了,他们画了很多画,对我们试验的宣纸口碑很好,都做了鉴定,这个(《宣纸制造》)上面都是他们的鉴定意见。在九华山鉴定的画都是中试的画,纸浆做出来后,还是手工捞纸的老方法,只要纸浆做出来,纸就成功了,有好的浆就有好的纸。最后,画家画画来鉴别纸的好坏,我们新工艺做的浆,由小岭宣纸厂的工人抄的纸,这就是新工艺了。因为捞纸就是传统的工艺,手工操作,没什么特色,不是机械化的,制浆过程全部机械化了,所有的设备都是买的,花了六百万。现在这个厂还在,你们要是有兴趣,我什么时候带你们到小岭参观一下,也可以拍一些照片,更好。
记者:您在省内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这个造纸厂,还建设过哪些厂呢?
潘祖耀:我还和周学辉一起建设过活性炭厂、农药厂,我们生产了毒杀芬,就是松节油液化,通过化学作用变成康烯,松节油不是π烯么,变成康烯以后在反应釜里通氯气氯化变成多氯化莰,它跟六六六性质相似,一个苯环,每个角多一个氯,剧毒的。当时,建设兵团棉花虫害很严重,需要这个药,生产出来的这个多氯化莰很好销。这个厂建立在现在的宁国市,所以宁国市那些人对我都很熟悉,那时候我们在那里,什么也不要,我最后评个荣誉,叫做五好、毛泽东思想什么兵。
记者:请您给我们讲讲中试后600万大型实验设备安装调试的一些事情吧。
潘祖耀:我们在小岭建宣纸厂的时候,他们没有多少钱。有个大宣纸厂,在中途的时候跟小岭宣纸厂谈判合作,由大宣纸厂出钱,签了协议。我不知道他们谈判细节,我想有了资金来源,项目上去了,我当然不会反对。但是,到了中途做成之后,大厂却要退出。他把人和资金都回撤,我的这个厂就停下来了。后来我知道了,大厂不同意做这个。第一是大厂的人不懂得造纸,就是氧碱法这个过程都没听说过,怎么来领导这个厂呢;第二是,很多学员都是跟我们学的,到我们这里来培训的。他们就派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是西北工学院造纸系毕业的,参加了做实验全过程。他们没有技术人才,也不重视这个东西。我的这个造纸的分析化验,他们没有人能做,所以,大厂他们做不起来,就不想继续了。
记者:潘老师,中试之后的工业化设备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呢?
潘祖耀:中试之后,首先要设计,我们的力量也很有限,所以我们就委托安徽省轻工设计院设计这个厂。当时这个指导思想、工艺过程、设备使用是我提的,他们没有接触过,我给他们提供建议之后,他们同意我的做法。他们只是负责土建、供排水,设备布置。这个工艺设计是他们设计的,因为不是设计院设计的,国家是不给施工的,要有设计单位的执照。另外,轻工设计院也想揽这个事情做,他们主动要求来承担这个任务的。
第二,在中试的过程中,氧碱是有压力的,所以我们的设备都要耐压测试。买回来的设备都要经过压力研究所检验的,检测耐多少公斤压力才能施工的,是经过宣城压力容器所检验的,检验都合格。合格之后,我的胆子就大一点了。但是在中试的过程当中,我有个徒弟叫杨民,他现在在黄山建了个宣纸厂。当时就我和他两个人试车,我们那天是夜里一点试车,我很怕,因为这氧漂有两条:第一,假如里面混有油脂的东西就会很容易起火,一起火就要爆炸。第二是操作不安全,如果锅炉房来的压力太大,设备不行,也容易出问题。所以,我们两人就在晚上没人的时候试车,爆炸顶多把我们两人炸掉,其他人都不在,都睡觉了。
我们两人那天晚上试车,我把草浆放到反应釜里以后,我就让杨民坐上去操作,听我指挥,我叫他怎么做就怎么做。那个设备是个球形,侧面有个阀门,锅炉房来的蒸汽通过阀门才能进去。这个阀门要控制多少压力,需要随时操作。我就在下面指挥,因为压力表在釜上面有,那个球下面,进气的,就是氧气通进去的地方也有压力表。我叫他停他就停,叫他关他就关,叫他开就开,开到多大。那个时候锅炉房来的压力大概是七公斤,但是,我这个反应釜的压力顶多三公斤多一点,因为氧漂只需要三公斤就行了,我要按照在小试做出来的结果在中试的大设备上表现出来。当天晚上,杨民就坐在反应釜的边上,我问他怕不,他说不怕,我当时开玩笑说,要是你牺牲的话,我们俩一道牺牲,我们要有这个决心,如果一旦有什么爆炸的话,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我。结果,我们花了两个多小时就试结束了,压力就到了。我就把压力放掉,把这个反应釜的阀门一开,气放掉压力就降下来了。氧气等什么都放掉了,压力表显示为零之后,我就把反应釜转过来,口朝下,下面有个池子,把浆倒出来。那个球反应了不少浆,用水一冲全部是白的,我高兴得很,我说杨民啊,拿个炮竹给我放一下,这一下实验成功了,我心里高兴啊。这就是氧漂球试验的过程,主要是我们两个人操作的。
记者:您那时候就一直在泾县,很少回学校么?
潘祖耀:我基本一直在泾县,只有寒假的时候才回来,家在合肥,我爱人就去过一次,那个厂长还不错,临走的时候还用红旗牌车子送我们到九华山玩了一下。然后,我爱人从九华山坐汽车回的合肥,我还留在小岭做试验,一直没回来。这个我讲的是中试,正规的流程试验也是在小岭,整个厂建成,从预水解、水解以后到碱蒸煮,然后是氧漂,氧漂之后再加过氧化氢再漂一下,然后再用盘磨打浆,然后配料加檀皮浆,然后送到捞纸车间捞纸,到了捞纸就成功了。捞出来的纸,再到烘房去烘成一张张的宣纸,然后收起来送去检验,当时大概生产了两三百刀纸,后来开整个试验的工艺鉴定会,就是在泾县开的,拿这个纸经过画家检验的,画家们都承认的,是这样的一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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